中国甘肃网2024-03-11 11:22
作者系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23级研究生王思静
“奶奶,我昨晚梦到我在院子里玩,爷爷走过来塞给我一个红包,和蔼地跟我说了几句话,转身就走了。”大年初一早晨醒来,我急切地把这个梦告诉奶奶。
“可能是你爷昨晚特意托梦,给你压岁钱吧。”奶奶不紧不慢地回应道,“你是家里最小的,从小爷爷就疼你,每年的压岁钱给你最多。他去世的时候,你才八岁。”
我记忆里的爷爷,是一个精干的小老头,他总是穿着洗的发白、熨的没有一丝褶皱的中山装。爷爷年轻时当过兵,挺拔的脊背穿上中山装看起来神采奕奕。
爷爷、姐姐和我
“爷爷”这个称呼在我的生活中已经淡漠了,而我对爷爷的记忆却停留在了那一年的腊八节。
腊八节
记得那天,爸爸妈妈在街上的铺子里忙活,下午没回家。腊八节,是要喝腊八粥的,但爷爷却偏爱扁豆子饭。
“静静呀,咱们今天下午吃扁豆子饭,很好吃的。”奶奶小心翼翼地问我。
“我不要,我不吃,我要喝腊八粥,我就要喝。”也许是对扁豆子特殊味道的不适应,让我对这个饭丝毫爱不起来,吃就更不情愿了。
爷爷见我闹个不停,便跟奶奶说道:“应了她吧,娃想吃啥,就做啥”。最终奶奶还是没拗过我,做了腊八粥。这件事,让我后悔至今,因为我的无理取闹,爷爷在临走前,也没吃到自己最爱的扁豆子饭。
当天晚上,爷爷突发心梗去世,我们都猝不及防。
我一直觉得爷爷身体很硬朗,没见他得过什么大病,就连医院也很少去,在我心里爷爷一直是个行动麻利的老人,虽然上了年纪,但岁月还是没能让他服老,他总是背挺得笔直,走路的速度一点也不输年轻人。
直到爷爷出殡下葬的那天,我都不相信他已经走了,或许是太过年幼,尚不懂得去世的含义,也可能是爷爷走得太突然,没给我留恋的机会。
压岁钱
每年临近春节,爷爷都会带着我和姐姐一起去买新衣服。一到这时候,奶奶都会跟爷爷说我是最小的,穿穿姐姐们的衣服就行了,不用另买新的。爷爷却总会袒护我说:“平常穿穿旧衣服也就算了,大过年的怎能不给娃买身新衣服呢?”
从小我是惧怕奶奶的,她一直想抱孙子,但妈妈第二胎生我依旧是女孩,因为这件事,奶奶并不是很喜欢我。爷爷就不一样了,他不仅没对我另眼相看,相反却宠爱有加。
每年大年三十,爷爷都会给我和姐姐准备压岁钱红包。“为什么大人在过年的时候要给小孩压岁钱呀?”我问爷爷。
“压岁钱又叫‘压祟钱’,用它可以压住邪祟,护佑小孩子平安度过新的一年。”爷爷解释说。
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压岁钱的由来,原来里面饱含的是长辈对晚辈的美好祝愿与期待。
从我记事起,隐隐约约就能感觉到爷爷是最娇惯我的,不止家里人这样说,左邻右舍也都看在眼里。今年春节,隔壁爷爷见到我还说,“记得你小时候,爷爷带你上街,不买零食你就哭,没办法,只得给你买。当年爱哭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,只可惜你爷走得太早了”。
是呀,一晃爷爷已经离开十几年了,但他的音容笑貌却一直活在了我的记忆里。
放烟花
今年春节,爸爸问我要不要买烟花。我一脸诧异的看着爸爸,问道,“家里已经好多年没买了,怎么今年突然想起来买烟花?”爸爸回答道,“以前你爷在的时候,喜欢热闹,过年一定要买烟花,还会在家里挂个大红灯笼,自从你爷去世,家里再也没人张罗这些事了,恰巧今天路过,看见路边在卖,你要是喜欢,我们就买一点。”
爷爷在世的时候,全家人一起看春晚,放烟花,是除夕之夜必不可少环节。我胆子小,不敢燃放烟花,一切都是爷爷来操作。只见他熟练地点着捻子,迅速转身过来帮我捂住耳朵,随着烟花的绽放,一家六人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,沉浸在漫天绚丽的烟花世界里,这一切在红灯笼的映照下,欢喜喜暖洋洋的。
没想到小时候习以为常的年俗,如今竟成了奢望,几年前姐姐也嫁了人,原本热闹的一大家子变得冷清起来。
以前,除夕之夜爷爷会嘱咐家里人守岁,虽然每次我都熬不住,早早就睡下了,但仍记得每年的春晚爷爷都会认真地看完,尤其最爱赵本山的小品,第二天还会特意再看回放。我是不大能看懂的,但看见爷爷哈哈大笑,我也会跟着笑个不停。
近几年,奶奶、爸妈和我,似乎都不怎么看春晚了,一人抱一个手机,刷着自己喜欢的内容。放烟花就更不用说了,没人买,更没人放,觉得麻烦。红灯笼也早已破败不堪,在储藏室里落了灰。爷爷要是还在,看见我们这个样子,想必会一顿好骂。
我想念爷爷,更想念儿时家里热热闹闹的样子。
打牌
打我记事起,爷爷就是很喜欢打牌的,每天下午吃饭前,总会出去跟街上的老爷爷们玩一会。
“静静,你去街上找找你爷,看看是不是又在打牌了,叫回来吃饭,天天吃饭的时候就出去了,害的人一直等,饭都凉了”,奶奶不耐烦地说。
不出所料,爷爷就是在打牌。每次我去喊他回家,他都会叮嘱我:“你奶问起来就说我在跟李爷爷他们聊天,可别说我在打牌,不然你奶又要唠叨了”。
为了堵住我的嘴,爷爷每次都会给我买小吃,一毛的、两毛的、五毛的,都买过。爷爷去世的那天下午,也是这样的场景。后来,奶奶每当回忆起来,总是痛心后悔,“要是早知道这样,我说什么也不会唠叨他的。”
春节期间是爷爷光明正大且不被唠叨的打牌时间,牌局可谓一场接一场,爷爷时不时就会小赢几笔,随后就会分给家里的小孩子,让我们去买零食、买炮,总之是给我们的,怎么用,由我们决定。
我是支持爷爷打牌的,毕竟我次次都能有所收获,所以奶奶每次唠叨他的时候,我都会给爷爷帮腔。爷爷脾气很好,跟他接触过的人,都说他性子温和,不跟人急眼,而且奶奶每次唠叨,他都是默不作声。
有一次过年,爷爷是真有事,不得已才在晚饭前出去了,奶奶以为爷爷去打牌了,等爷爷回来,热了好几遍的饺子又凉了,奶奶很生气,对着爷爷就是一通数落。后来和爷爷上街,碰见邻居家的老大爷,说谢谢爷爷大过年的还去帮他修水井,我才知道爷爷那天并没有去打牌。
“爷,那天你怎么不给奶奶解释呀,一点儿好没捞着,还挨一顿骂。”我愤愤不平地问道。
“小孩子,不要管大人的事,你奶当时那么生气,我不解释,才是最好的办法。”爷爷满眼笑意地看着我说。
“哦!”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爷爷就是这样一个沉默、慈祥,总是笑呵呵的小老头。
岁月流转,爷爷的身影也在年复一年的岁月中逐渐模糊,但他对我的宠爱和笑容却深深烙印在我心里。每当春节的钟声敲响,我总会想起爷爷在世时,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。
亲人的离世不是狂风暴雨,而是如同晨曦初露时的静谧告别。它没有雷鸣电闪的惊心动魄,却拥有秋叶落地的凄美静谧。它不似狂潮汹涌,却如细水长流,悄然在心头刻下深深的印记。
或许是对爷爷太过思念了,爷爷才会在除夕之夜走进我的梦里!
编辑:赵满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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